硅谷"神仙工作"消亡:福利砍半、加班成瘾、工资冻薪

摘要:

不久之前,在科技行业工作还意味着职业稳定、福利丰厚,以及可以享受一种“全情融入职场”的企业文化氛围,这在其他行业极为罕见。而如今,在科技行业工作看起来与普通工作没什么两样——不仅是因为公司厨房里不再供应草饲牛肉干,还因为员工们正面临持续不断的裁员恐惧、更长的工作时间,以及越来越多的职责,而薪资却原地踏步。

Meta Platforms最近基于绩效评估裁员了5%,并新增了差旅限制。亚马逊开始监控员工电脑的使用情况。谷歌在部分团队中选择不再补招离职员工留下的岗位。

对于这个长期享受行业红利、曾引领职场文化变革的群体而言,这无疑是一场鲜明的逆转。他们曾带动了诸如办公室乒乓球桌、外出团建、羽衣甘蓝薯片、甚至穿连帽衫上班等文化元素,成为企业管理的风向标。

几年前,科技行业人才争夺激烈到近乎荒诞的程度,个别案例中甚至有人被雇用却几乎无事可做。而现在,不少员工不得不承担起多位被裁同事的工作量。有些人虽然被返聘,但新岗位却不再享有加薪或股票奖励等待遇。过去跳槽几乎是涨薪的捷径;现在,仅仅是提出薪资要求,便可能导致工作机会被收回。

这一转变已在科技行业中悄然酝酿多年。长期以来,对技术人才的需求始终超过供给,新冠疫情期间更是达到巅峰。Meta和Salesforce等科技巨头承认,疫情期间他们雇佣了过多员工。随后的行业调整从2022年起引发了大规模裁员潮。

曾在Meta工作九年、如今为科技大厂员工提供财务咨询的安德烈·纳达尔(Andre Nader)说:““如今在这些公司上班,很难再让人觉得工作的可持续性。而在2022年之前,人们真的会觉得自己的职位不可撼动。”

硅谷公司提供的薪资依然具有吸引力,但不少资深员工表示,他们已难以认同自己供职的企业。管理层愈发关注业绩表现,以满足华尔街的期望。尽管科技巨头收入依然强劲,但它们正在将大量资源投入到昂贵的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建设中,企业现金流因此承压。随着行业走向成熟,一种“埋头做事、少说话”的文化正在成为新常态。

公司管理理念的变化也无需讳言。Meta首席执行官马克·扎克伯格(Mark Zuckerberg)在接受播客采访时表示,他希望企业文化能重新找回“阳刚之气”,认为此前这种特质已经被削弱。谷歌联合创始人谢尔盖·布林(Sergey Brin)则在今年2月对员工表示,每周工作60小时是保持效率的最理想状态。

在亚马逊云服务部门AWS,一位产品经理表示,尽管他所在的团队客户数量大幅增加,公司却不允许他补充人手。他还指出,由于公司将人工智能项目优先于日常运营任务,从其他部门获得支持变得愈发困难。2024年,他不得不亲自写代码——这是他十年来从未再做过的工作——因为原本负责相关任务的技术团队已无人可用。

亚马逊发言人回应称,公司根据业务需求和优先级进行招聘决策,包括是否补招空缺岗位。

Meta一位曾被裁员的招聘人员去年被重新聘回原岗位,但有个前提:她现在被归类为“短期员工”,合同虽然可续签,但不享有绩效加薪、晋升或股票奖励资格。她表示,自己如今承担的工作量,过去是由数人共同完成的。

公司将这种超负荷承担额外职责的状态称为“敏捷性(agility)”

凯特·史密斯(Kate Smith)在金融和房地产领域工作过后,随后以合同工身份在谷歌供职两年。她表示,在此期间,她的工作量显著增加,但资源却明显减少。“这些工作正变得和普通岗位毫无二致,”她说。

史密斯将工作负荷的增加视作拓宽经验的机会,但她发现,谷歌的老员工似乎不这么看,“人们都在怀念过去的黄金时代”。

人力资源分析师、咨询公司创始人乔什·伯辛(Josh Bersin)表示,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方向与埃隆·马斯克(Elon Musk)的成本削减策略,进一步助推了“用更少的人完成更多工作”的企业思维。

伯辛称:“每一家我接触的公司都在谈生产力问题,或许我们确实人手过多了。现在公司在思考的,如何提高人均营收,而不仅是总营收?”

随着企业推进组织扁平化改革,管理层级不断减少,团队也在越来越多的整合。

曾在亚马逊工作七年、现为科技大厂员工提供高管辅导的大卫·马克利(David Markley)说:“我听说有些人要直接管理多达30名下属,这并不是因为公司缺钱,而是由于人工智能的崛起以及‘组织结构扁平化更高效’的说法流行起来。”

裁员如今已非罕事,而是企业常规运营的一部分。某些公司即使创下营收新高,仍会继续裁员。根据追踪裁员信息并通过众筹整理失业者名单的网站Layoffs.fyi统计,2025年迄今,已有100多家科技公司进行了裁员,受影响员工总数已超过5万人。

无处可去

虽然亚马逊向来不像其他大型科技公司那样“娇惯”员工,但过去员工普遍感到被公司信任,并享有高度自主权。而如今,一些员工发现,公司已开始更密切地监控他们。

莉兹·吉伦(Liz Guillen)本月上旬刚从亚马逊AWS的技术文档专员职位离职。她表示,曾在电脑上看到弹窗提示:“您的屏幕正在被查看。”另一位AWS员工则在其工作电脑上发现了可以记录键盘输入、监控网页浏览及截屏的监控软件。

亚马逊发言人回应称,公司使用这些程序是为了保护敏感和专有信息,而非监控员工。

曾几何时,“随时随地办公”是科技公司吸引人才的利器。如今,亚马逊要求大多数白领员工每周到岗五天,而其他科技巨头则多为三天。谷歌近期通知部分原本被指定为远程办公的员工:必须每周返岗三天,否则可选择接受离职补偿。

谷歌发言人称,要求居住地临近办公点的远程员工返岗,旨在提升协作效率。

不少科技从业者在寻求跳槽时发现,自己的谈判新筹的空间已大幅缩小。一位专注于用户安全的从业者透露,她经过八轮面试拿到一家科技巨头的口头录用通知,提出加薪12%的要求,结果对方表示不再推进录用流程,称对薪资谈判过程不满意。

尽管科技行业的薪资在整体上仍高于其他行业,但目前行业内部已出现明显分化:人工智能领域,尤其拥有博士学位的人才,薪酬水涨船高;而缺乏人工智能背景的从业者则发现,跳槽不仅不再有溢价,反而待遇可能不如从前。

薪酬管理软件公司Pequity的创始人凯特琳·诺普(Kaitlyn Knopp)指出,许多企业如今更倾向于以短期奖金或无保障激励的方式发放薪酬。她解释称:“可以逐年剥离这些奖金,这样公司更容易灵活调整薪酬支出。”

福利不再

大约15年前,谷歌高管曾在节日前的全员大会上,向员工抛撒一捆捆1000美元现钞;Meta员工曾长期享受免费的洗衣服务,甚至不惧组织罢工抗议以抗议公司决策;Netflix则给予员工高度信任,可自由决定差旅、休假和育儿假的安排。

如今,谷歌抛钱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。曾以“自下而上”的文化闻名、员工可在周五全员会议上向高管自由提问的谷歌,如今的内部活动流程则高度预设。

Netflix也开始收紧福利政策:员工现在被限制订购带有公司标志的纪念品数量,曾被誉为全美最慷慨之一的育儿假政策也部分收回。如今,员工若休育儿假超过六个月,通常会被视为不利于职业发展的选择。

Meta几年前便取消了免费洗衣服务。目前,员工每年最多只能差旅四次,除非获得特殊批准;团队纪念品预算遭削减,连帽衫和夹克等“公司装备”发放也减少。最近,更有员工反映,公司零食的质量和供应量双双下降:草饲牛肉干消失了,原本钟爱的能量饮料也被撤下。

一位刚刚离职的Meta员工表示:“与工作保障相比,零食和福利或许看似无关紧要,但当它们被一项项削减时,确实会打击士气。”

据知情员工透露,几个月前,扎克伯格曾对员工表示,参与公司问答环节“不再是合理的时间分配”。

谷歌方面也在收紧开支。一位员工表示,曾用于组织团建活动(如品酒、卡丁车)的“娱乐预算”被削减;免费咖啡厅营业时间缩短,现场技术支持减少,员工换发新笔记本电脑的频率也受到限制。

谷歌发言人解释称,这些调整是根据混合办公模式所作出的财务优化,并强调公司仍然提供“业内领先的福利待遇”。

此外,谷歌今年2月还宣布,将不再坚持“招聘代表性不足群体”的多元化目标。

尼古拉斯·惠特克(Nicholas Whitaker)曾在谷歌人力运营团队工作十年,2023年被裁。他回忆道,过去谷歌曾公开倡导多元、公平与包容(DEI)理念。如今,他为大型科技公司员工提供职业咨询。他表示,有些谷歌员工正在等待买断机会(即自愿离职补偿协议),称公司文化的剧变是一种“道德伤害”。

惠特克说:“我见证了整个转变过程。公司曾经公开宣扬的原则,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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